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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記

嬷嬷

我家是宁波人。妈妈的妹妹叫阿姨。妈妈的姐姐叫嬷嬷。

我家嬷嬷20天前被感染了冠状病毒。一直看上去还不严重,昨天还看了她理发的视频,看上去还好好的。有点谨慎的乐观,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脱险了。

今早惊闻,嬷嬷凌晨4点去世了。享年102岁。(周岁应该100岁)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这波疫情的祸害。

一个月前,北京疫情爆发时,宁波山里的养老院里还一片祥和,老人们如以往那样叉麻将晒太阳。失控的疫情和病毒忽至,海啸般瞬间吞没养老院。养老院也没有得到事先通知和安排,什么也没准备好,老人们逃的逃,走的走,几十家昨天只剩三家,连医生也撤退了。

表兄表妹昨天还去看她,好好的。嬷嬷当夜忽然病急,半夜在子女的陪伴下安详地走了。

今晚讲给艾拉和儿子这个消息,除了震惊和叹息,艾拉说,还好没吃多大苦。这是德国式的表达。我心里虽也这么想,却不会在嬷嬷的小辈们前如此表达。恐怕有文化和理解的误差。

嬷嬷有九个子女。四个生于革命前,五个生于革命后。孩子们的父亲是港口职员,并非大款。夫妇把九个孩子靠自家之力养大,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成就。这么伟大的母亲,今后恐怕难有。

我小时候曾经寄养在嬷嬷家几个月,那时我妈在上海找工作,把我暂寄养在嬷嬷家。嬷嬷一家与外公住一个院落,我后来无数次听过外公和嬷嬷在宁波玛瑙路尚洁巷5号领养我的琐事。

嬷嬷生性开朗,整天乐呵呵的。我没看见她发过愁。只看见一次她着过急。那是一次我姑姑把她儿子放在我家,请到上海看我妈的嬷嬷带几天。有一天,我放学回家进门,没看见嬷嬷,却看见五岁的表弟已爬出窗外,在房顶瓦片边缘玩落水管。而落水管下是四层楼高的悬壁。我轻轻呼唤表弟,他一脸慌张地爬回窗口,我一把抓住他衣服,提回窗里,,嬷嬷打酱油回来,看到眼前一幕,大惊失色,连夸我做得对。我觉得嬷嬷一直对我很好,会经常给我一点钱,让我很惊喜,经常盼着嬷嬷再来上海住我家。

嬷嬷也关心我儿子。我儿子出生时,特意从宁波带来一大包衣服来照顾坐月子。后来,每逢见到我就会讲一个讲了无数次的一个故事,说是倒垃圾误把一样东西从三楼的垃圾口倒下去,不知道怎么找回。我三四岁的儿子语言表达不清楚,拉着她下楼,七拐八拐走到楼下的垃圾出口,居然把丢失的东西找回了。她非常惊喜,老夸我儿子聪明。

有网红晒出自家父母或祖父母在民国时期的照片,说民国女子比现代人气质好。我看我妈姐妹那时的照片,气质果然也很好。或许是我家外婆是一个气质美女的缘故吧。外婆姓范,是不是范仲淹的后代,表哥在考证,我不大清楚结果。

嬷嬷一百岁的时候,还特喜欢叉麻将,还经常赢。她语言清晰,思维敏捷,胃口也不错。几乎不生病。若不是疫情的缘故,估计她至少还能叉五年麻将,,,

愿嬷嬷在天国安息,在那里遇到故人,重聚一堂。人间苦短,我们都会在天上相聚。我在此期间信了基督,相信耶稣基督会拯救我们,我们会有复活,我们都会再见到的。

杨一平